快看:海昏侯墓漆木器为何历经千年仍光亮如新
记者采访南昌西汉海昏侯墓考古队领队杨军,探访背后故事
近日,江西省博物馆“赣地宝藏2022”文物展上新了一件来自西汉时期的精美龙纹漆盘,同时展出的还有2015年一起出土的7件漆木器。这也是海昏侯墓出土、经文保修复达到展陈条件的首批漆木器。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历经两千多年时光依旧流光溢彩、光亮如新,其中奥秘是什么?12月8日,记者来到南昌汉代海昏侯国遗址考古工作站,找到南昌西汉海昏侯墓考古队领队杨军,探访海昏侯墓漆木器背后的故事。
杨军和工作人员展示一个刚刚完成脱水处理的耳杯
修复完成的耳杯
清洗漆木器残片
完成脱水的漆木器残片,需要工作人员拼接起来
用石膏模型定型已完成脱水处理的漆木器
海昏侯墓出土漆木器首次亮相
黑漆其外,朱画其内,三只神龙踏云而来,昂首望向圆心,身躯构成旋涡状,尽显汉代漆艺的大美风范……省博物馆上新的这件精美龙纹漆盘,吸引众多游客驻足观赏。
记者了解到,这件漆盘来自海昏侯刘贺墓,年代约为西汉中期,距今有两千多年。现场展出的还有一组同样是红黑配色的漆耳杯。讲解员杨忠告诉记者,展出的漆盘、漆耳杯发现于墓北回廊,系古人饮酒、盛水时使用,也是实用与美观结合的工艺品典范。
此外,展区还陈列了海昏侯墓出土的孔子屏风的复制品。据介绍,这也是一件漆木屏风,画有中国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孔子像,屏风中还隐藏了一面铜镜,因此,这也是一面“正衣冠”的穿衣镜。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现并使用天然漆的国家,距今七千年前的河姆渡文化遗址中就发现了红色的髹漆木碗。《韩非子·十过》也曾记载:舜作漆木器,“流漆墨其上,输之于宫以为食器”。
海昏侯刘贺所在的西汉时期,漆器工艺进入黄金时代。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南昌西汉海昏侯墓考古队领队杨军介绍,海昏侯墓共出土漆木器约3000件,其中保存完好、能辨认出器型的1100余件,是目前已知汉墓中出土漆器品种、数量最多的一处。
记者了解到,由于漆木器出土后性状不稳,自2015年起,文物保护团队持续开展了保护修复工作。开展前的半个月,8件漆木器刚刚修复完成,达到展陈条件,它们穿过两千年光阴,人们终得一睹“真容”。
深藏地下两千年不朽与鄱阳湖有关
“糟朽”,似乎是木质文物永远绕不过去的难题。不过,在海昏侯墓考古发掘过程中发现的大量漆木器却光彩照人,不少还保存完好,贴金扣银。
缘何这些漆木器两千多年不朽?在杨军的讲述中,记者听到一个与“水”有关的奇遇。
据介绍,“泡在水中”是考古人员最初发现这些漆器时的情景。其中缘由,可以追溯到公元318年江西的一场大地震。据《晋书》记载,东晋元帝大兴元年,豫章一带发生大地震,“涌水出,山崩”。后世推测,海昏侯墓主椁室也在地震中坍塌。一百多年后,南朝刘宋时期,鄱阳湖水再次南侵,致使地下水位抬高,墓室被水淹没,形成了一种密封的绝氧环境。
“有句话叫‘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只半年’,正是因为长期泡在水中,处在绝氧的环境,这些珍贵的漆木器才能保存下来。”杨军说。
尽管如此,漆木器在水里泡了一千多年,虽然保存下来,但它是一种饱水状态,就像一坨棉花,里面充满了水。饱水状态的漆木器出土后,变得糟朽,强度降低,失去光泽。“手一捏就是一个窝。”杨军告诉记者,因此,出土漆木器不能马上暴露在空气中,仍需回到水中,方能保存。
修复前要花1~2年时间脱水
海昏侯墓发掘至今,已有数次关于出土文物的展览,不过,除了本次“赣地宝藏2022”文物展,此前展品多为金、玉、青铜等文物,不见实物漆木器的身影,这些漆木器姗姗来迟的背后,有哪些原因呢?
12月8日,在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和南昌汉代海昏侯国遗址博物馆联合成立的南昌汉代海昏侯国遗址考古工作站内,杨军用一枚漆木器残件向记者解答了其中缘由。原来,目前展出的漆器全部经过脱水处理,而脱水,正是漆器修复的第一个步骤,即用科技手段,将饱水漆器中的水分置换,巩固木胎。这个过程十分漫长。
以一枚已经脱水的残件为例,虽仅有巴掌大小,但其脱水经历了一年多,“原来是饱水状态,手一捏就碎,脱水后很硬实了,摸起来跟现在的木头是一样的了。”杨军介绍说,漆器脱水一般要花上1~2年时间,被称作“脱水保护”。
脱水后是修复,概括起来就是“慢工出细活”。记者在考古工作站看到,残件被放入石膏模具中定型、干燥,随后是碎片粘接与补全。这是一个需要耐心和细心的过程。“很多时候,需要文保工作者将残破的碎片一片一片拼好。”杨军说。
据悉,海昏侯墓出土的漆木器中,列入第一批修复计划的共有960件套,以漆盘、漆耳杯为主,目前仅修复了百余件,孔子屏风、贴金漆盒以及扣银漆奁被列入第二批修复名单。
铭文展现古人生活画卷
方寸之间,一览千年。如果说,这些精美绝伦的漆木器是两千年前漆艺辉煌的见证,那么,其上镌刻的铭文则向我们展开了一幅古人经济、生活、风俗的画卷。
海昏侯墓出土的许多漆木器上都有铭文。“什么时候造的,造了多少个,用了多少漆,用了多少工人,怎么做的,铭文都记录得非常清楚。”杨军告诉记者,用漆量的单位最小精确到了“蘥”。“当时有文献记载,一个漆杯的价值等于10个铜杯,耗费人力更是‘一杯棬用百人之力,一屏风就万人之功’,由此可见漆器的珍贵。海昏侯墓出土的孔子屏风则是当时漆艺的巅峰之作。”
不仅如此,这些精美的漆木器出自谁之手,后人也能从其上的铭文得知。以出土的一件漆瑟为例,其铭文为:“第一。廿五弦瑟,禁长二尺八寸,高十寸。昌邑七年六月甲子。礼乐长臣乃始,令史臣福、瑟工臣成、臣定造。”研究发现,其中“瑟工臣成、臣定造”指的就是亲手制作漆瑟的工匠,一人名叫成,一人名叫定。
据介绍,这叫作“物勒工名”,即器物的制造者和检验者要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最早出自《吕氏春秋》,这相当于古代的岗位责任制。
“00后”扛起文物修复重任
“在博物馆里展出的漆木器,都是经过这些年轻人的手修复出来的。”采访中,记者跟随杨军,见到了5名“00后”文物修复师。
“00后”小伙姚成栋毕业于山东莱芜职业技术学院文物修复与保护专业。5年前,他来到南昌汉代海昏侯国遗址考古工作站实习,参加此处的漆器修复工作。
“这一步是干燥,把文物整体定型后,还要把漆皮和残块粘上去。”实习期满后,姚成栋留在了工作站,成为一名文物修复师。采访中,他如数家珍地向记者介绍每一项工序。除了姚成栋外,这个漆器修复团队的另外4人也来自同一学校,且基本为“00后”。
23岁的位佳告诉记者,起步时觉得“什么都难”,但通过老师的指导、经历了几年的实践后,逐渐“找到了感觉”。
交谈中,记者注意到,他们个性活泼、爱逛街、会互相打闹,但只要一进入工作,每个人都沉静下来,埋头伏案,全身心专注于一件件亟待修复的漆木器上,或测量记录,或翻模,或将漆木器小心翼翼地与模具贴合定型。“每个步骤都需要很长时间,经常不知不觉就做了一天。”姚成栋说。
在人们看来,从事文物修复工作,需要耐得住寂寞,位佳却笑着说,自己选择这个职业,主要还是喜欢。寥寥数语,透出一份质朴的热爱,这也正是文保工作者代代相传的情怀与责任。
始于热爱,成于坚持。在文保工作者们的“妙手回春”下,文物从残骸碎片,到器型、尺寸逐渐恢复,从氧化黯淡,到“修旧如旧”重焕光彩,这其中,不仅是延长文物寿命,更是通过文物让历史“复活”。
(记者沈冠楠、黄祥晟/文 记者王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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